[内容摘要]:琉善是2世纪罗马帝国重要的修辞学家、讽刺文学家、诡辩家。关于他的宗教思想,学者们考察的角度不同,得出结论各异。要准确理解琉善的宗教思想,就必须从整体上把握其作品。通过系统总结琉善的作品,可以看到他运用讥讽的手法,以哲学理念为武器,抨击祭祀,批评预言,讽刺神灵,用严密的理性思维,攻击传统宗教中脆弱的环节。不过,琉善不是无神论者,他的批判并不是要与希腊罗马宗教决裂,或彻底否认信仰存在的必要性,而是要将传统宗教提升到一个新的神学高度,为罗马的宗教活动寻找更为坚实的理论基础。
[关键词]:古罗马;琉善;宗教思想;无神论
一、琉善并非无神论者
琉善是2世纪罗马帝国重要的修辞学家、讽刺文学家、诡辩家[1]。他在西方宗教发展史上地位特殊——有人视之为奇才,有人视之为罪人:信仰希腊罗马传统宗教者有意贬低、诽谤他;早期基督教作家乐于利用他;拜占庭学者斥其为亵渎神明者和基督教的背叛者;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者则对他赞誉极高。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宗教思想导致琉善的地位如此多变?
西方一些学者从不同角度审视琉善,得出结论各异。有的学者认为琉善的宗教类文章是在“鞭策死马”,即他讨论的主题在2世纪已腐朽陈旧[2];有的学者主张他所谈的东西在当时依然存在,不过其目的非为表达思想,而只为娱乐大众[3];有的学者重点分析了琉善的宗教类文章与其所在社会的现实关联性[4];也有人将琉善视为犬儒主义者[5];其他学者则表示琉善像伊壁鸠鲁学派一样主张神灵是存在的,但神灵不理会人间事务[6]。
现有研究多专注于琉善宗教思想的某一方面或某一作品。很少有人进行全面分析和系统总结。原因在于尽管琉善留下很多作品,但是要探明其宗教态度依然极具挑战性。首先,琉善属于“第二代诡辩家”[7]。模仿古代经典是诡辩家的一大特点:“智术师作者的目标是巧妙的模仿,写出来的作品能同时让人想起几个经典作家;最明显的例子是路吉阿诺斯[8]的几个片段……”[9]。琉善在写作手法上对前人的模仿,让人不易分辨出他的真实想法,为学者研究造成很大困难。其次,琉善很少正面表达自己的看法,总是借他人之口来言说。例如,琉善在《舞蹈》中用吕奇努斯(Lycinus)做自己的代言人;在《钓鱼人》中则借“自由谈”之口说自己的观点;在《农神节》中又让克罗诺斯(Cronus)代为表达批评的态度,等等。因此考察琉善的宗教思想并非易事。不过,若能从整体上把握他的作品,则对我们的研究大有裨益。因为琉善的作品虽各有主题,但在阐述各自主旨的过程中,也会透露出对其他相关问题的看法。而这些观点散落在其文章各个角落,可通过认真研读、分析,系统分类总结出来。
现存最早的对琉善宗教思想的全面考察,是法国学者马修·卡斯特(Marcel Caster)在20世纪30年代的研究。卡斯特得出的结论是:琉善是一个无神论者,因为只有彻底无宗教信仰的人才会像他那样讽刺神灵[10]。但卡斯特的结论实有不妥。琉善并非真正的无神论者。
琉善虽然给传统的希腊罗马宗教以犀利的批判,但不会将自己完全隔绝于宗教活动之外。因为“尽管反宗教的行为在两安敦尼统治时期十分常见,但祭司的利益和民众的迷信均能得到足够的尊重。古代哲学家在其作品和谈话中,维护理性的独立的尊严,但是他们的行为服从法律和习俗的要求。”[11]例如,在帝国时期,即便是奉行素食主义的毕达哥拉斯学派哲学家,也没有完全摒弃献祭活动:塞涅卡和普鲁塔克都曾是素食主义者,但他们也都将这一主张限制在饮食领域,而没有与祭祀活动划清界限[12]。可见就连哲学理念与宗教活动发生冲突之时,哲学家们也没有完全脱离宗教活动。因为传统宗教在当时民众当中仍十分繁荣,彻底绝缘于祭祀是会被社会群体所抛弃的。琉善身为2世纪罗马帝国的哲学家,不管其作品对宗教的态度如何,都不能排除他参与宗教活动的可能性。而古代宗教与现代宗教的内涵不同。“现代西方文化意义上的‘宗教信仰’并不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类活动领域存在于希腊罗马世界,而是融入古代城市结构之中。古代不存在独立于政治或公民身份的宗教身份,而宗教的精髓在于祭仪而非信仰。”[13]也就是说在传统的希腊罗马宗教中,祭祀和信仰融为一体,所以参加祭祀活动就是对宗教的信仰。因此在传统宗教语境下,琉善不会是一个无神论者。
另一方面,2世纪罗马帝国对传统宗教仍十分重视。罗马政府与罗马宗教是联合在一起的。神灵的任务是保护国家,使之强大;而祭司则是组织祭祀神灵的公共官员[14]。正如吉本所说,“罗马统治者了解并重视宗教的价值,因为它与公民政府紧密相连。他们鼓励可以教化民众的公共节日。他们将占卜技艺当作推行政策的便利工具。”[15]因此宗教信仰是当时罗马统治阶层关注的核心问题,甚至是其矛盾的主要焦点[16]。琉善与罗马政府核心成员有一定联系。他曾写下三篇逢迎当时的元首维鲁斯(Lucius Verus)的文章:《舞蹈》、《论肖像画》和《关于肖像画的辩护》。由此可见,琉善是一个与罗马上层交往较多的学者,能够探知官方倾向,并会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与之相逆。因此,在面对一些敏感问题或者涉及政治影响的问题时,他不会站在政府的对立面上。而琉善晚年在埃及获得官职,也说明他没有被政府视为反宗教的危险人物[17]。所以,不管是从哲学家的身份,还是从个人处境考虑,琉善都不会是一个完全的无神论者。
既然琉善不是无神论者,那么他对传统宗教有怎样的认知呢?简·布雷默(Jan Bremmer)和安德鲁·厄斯金(Andrew Erskine)的《古希腊的神——特征与转型》[18],比较综合地考察了琉善的作品,提出:“琉善思考过宗教问题,但是并没有持续投入精力在该问题上,而且他认为直接曝光自己的真实观点不妥”[19]。因此只有反复出现和强调的内容才代表其立场。于是此书通过总结琉善重复出现的观点,得出结论:琉善认为神灵是全知全能、完全自给的,不受祈祷者的祭品和甜言蜜语的影响。
《古希腊的神——特征与转型》总结琉善宗教思想的方式是:首先判定研究对象是不是琉善的真实观点,其判断的依据是某观点重复出现的频率。这样的研究方法,有其不妥之处。通过重复率来进行总结,难免会有遗漏。很有可能某些观点为琉善所支持,但没有被反复表达出来。而此方法的出发点同样值得推敲。琉善本人没有深入思考过神灵问题吗?事实上,一名学者不可能在对某一主题缺乏深刻反省的情况下,写下大量涉及该主题的文章。尽管琉善是一位修辞学家,其文章有很多元素是对前人作品的模仿,但不能因此而否认这些文字会承载他自己的观点。退一步讲,即便在创作初期琉善对传统宗教思考不深,也不代表他在写下多篇作品后依然缺乏思考。而很多涉及宗教问题的重要文章都产生于琉善写作生涯的较晚时期,例如:《卡戎》、《诸神的对话》、《海神的对话》、《死人的对话》、《云上人》、《宙斯被盘问》、《宙斯演悲剧》、《美尼普斯》、《普罗米修斯》、《农神节》等[20],这更说明琉善的作品不可能只是模仿他人的没有灵魂的“拼图”。
至于“认为直接曝光自己的真实观点不妥”,这种猜测不符合琉善的身份和特点。首先,若琉善真要掩盖其真实观点,那他就不应批评希腊罗马传统宗教。2世纪罗马帝国统治阶层对传统宗教活动十分重视,并亲自参与其中:“祭司都是从最杰出的元老中选出;而最高祭司长的职位则始终由元首本人担任。”[21]然而,琉善的《论献祭》尖锐地讽刺了宗教祭祀活动。讽刺献祭者,就等于间接讽刺元首。根据琉善以往的与罗马上层保持友好的特点,他若要掩饰自己的看法,就应该隐藏这些容易开罪元首的内容。再者,琉善是受犬儒主义传统影响很深的讽刺文学家[22]。犬儒主义崇尚自由不羁和辛辣的批判。琉善作品的重要特点就是在嬉笑怒骂中针砭时弊。这样的文风显然与其意欲隐藏自己观点的初衷相矛盾。故而我们可以断定琉善不会过多掩饰自己的态度,其作品蕴含着大量的对希腊罗马传统宗教的看法。
综上所述,琉善并非无神论者,而且其作品可以较为充分地反映他的宗教思想。因此,我将从琉善的作品出发,综合剖析琉善字句承载的态度,在考虑其作品核心主题的前提下,将其文章横向解剖,抽取出表达其各种观点的文字加以解读,从而总结琉善的宗教思想[23]。
二、对传统宗教的态度
琉善对传统希腊罗马宗教的看法,渗透在其各部作品当中。不同的作品从各自不同的角度,传达着琉善批判的态度。他的文章对传统神灵加以讽刺,推翻了祭祀的合理性,揭露了神谕的欺骗性,痛斥了预言者的虚伪和奸诈。
1.批判祭祀
琉善认为献祭没有意义。他通过两种方法反驳了“神灵能够干涉人类”这一观点,推翻了祭祀的必要性。第一种方法是“用事实反驳”。琉善列举现实中存在的“善无善报,恶无恶报”的社会现象,直接驳斥了神灵干预人类生活的说法。在《宙斯被盘问》中,昔尼斯科斯(Cyniscus)向宙斯提出了一系列尖锐的问题,反映了人间“善恶无报”的现象:“你到底为什么放过盗庙者、强盗,还有那么多无耻、暴戾、背信弃义之徒,却一遍遍地用雷轰一棵橡树、一块石头或一艘毫无过错的船的桅杆,还不时地击打一个老实、虔诚的路人?”“还有,为什么是苏格拉底而非墨勒托斯(Meletus)[24]被交给十一人委员会?为什么阴柔的萨达那帕罗斯(Sardanapalus)霸占了王位,而才华出众的戈刻斯(Goches)只因对他不满,就被钉死在十字架上?”[25]在《宙斯演悲剧》中,琉善又借哲学家达弥斯(Damis)之口,将人间比作一艘船,神灵比作舵手。达弥斯指出,舵手应该了解船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把甲板上的好位置分给好人,把底舱的坏位置分给坏人;给好人尊重,给懒惰者惩罚;让称职的水手担任重要的工作[26]。然而,现实生活中,大船却是另外一副模样:“……在船员当中,懒惰无能、无心工作的人有保障,甚至有职权;而一个善于潜水,爬桅杆也在行,而且了解每一件需要做的事情的人,却被派去抽舱底水。乘客的情况也是如此:胆小鬼在后甲板上坐在船长身旁,格外受关照;荒淫者、弑亲者、盗庙者得到极高的礼遇,占据了整个船甲板;而众多好人则挤在底舱的角落,被比他们低级的人践踏。”[27]事实证明人间这艘大船并没有一个舵手“观察和指挥一切”[28]。琉善由此驳斥了“神灵干涉人类事务”的谬论。
琉善使用的第二种方法是“用推理反驳”中的演绎反驳法。琉善从正反两个方面论证了神灵不干涉人类事务,祭祀没有必要。一方面,如果神灵是全知全能的,那么一切祭祀活动就都没有必要了;另一方面,如果神灵并非全知全能,即是有局限的,那么太多事情是其力所不能及的,他们又如何能为人类解决一切问题?
首先,琉善在其作品中论证了如果神灵完美无缺,那么人类就不应该向神灵献祭。在《论献祭》中,琉善提出应该将献祭者称为“反宗教的败坏风俗的人”,理由是“他们认为神灵是如此平庸和低俗,依赖人类,乐于被谄媚,而且会怨恨怠慢他们的人。”[29]琉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人类不应该认为神灵依赖于人,喜欢谄媚之人。前半句可以推出“神灵不需要人献祭”;后半句可以推出“神灵不喜欢人献祭”。接下来,琉善在文中进一步指出,献祭会给神灵带来的侮辱。全知全能的神如此伟大,应该是胸怀宽大、不计报酬的,但是人们却通过献祭祈祷,期盼神明显灵。这种行为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损神威。另外,当世人对神灵有所求时,神灵在接受祭品后展示的威力又算什么呢?岂不成了用来交换的商品吗?如果是商品,那么神灵就变成了商人。至高无上的神充当商人已是身价大跌,更过分的是,他们还是低端的商贩,因为他们的等价物实在不怎么值钱:“一个人可以从他们那里用一头小牛买到健康,用四头牛换来财富;用一百头牛能购得王位……”[30]。可见,献祭是辱没神灵的行为。琉善由此证明了面对全知全能的神灵,人类不应该献祭。
另一方面,如果神灵有局限性,就意味着神灵对很多事无能为力。第一,神灵并非全知全能,无法改变人类命运,甚至还需依靠人类。琉善在《云上人》中写道,在墨尼波斯来到天上后,宙斯曾向他询问人间之事:“希腊小麦多少钱,去年冬天的严寒对我们打击大吗,庄稼是否需要更多的雨水。然后他问起菲迪亚斯(Phidias)还有后人吗,雅典人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过蒂亚西亚节(Diasia)[31]了,他们到底打不打算为他把宙斯神庙修成了,在多多那(Dodona)盗窃他神庙的人已经被绳之以法了吗?”[32]宙斯询问这些问题,就意味着他并不了解人间的情况。就连与他直接相关的事情,例如节日和神庙,他都还得向一个凡人询问。这说明神灵远远不是全知的。在写宙斯听人类的祈祷时,琉善有这样一段描述:“航海者中,一个人祈求刮北风,另一个祈求刮南风;农民祈祷下雨,而浣衣工则祈祷晴天。”[33]这好比中国那首古诗:“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行人望晴农望雨,采桑娘子望阴天。”通过对人类愿望的列举,琉善指出做神跟做人一样难,哪怕是神灵当中的最高统治者也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同样,神灵也无法改变人类命运。在《宙斯被盘问》中,琉善论证了人类的命运由“命运女神”决定,生来便已注定,神灵也无力扭转。在文章开篇,宙斯便说:“万事皆由命运女神处置。任何事情都为她们的纺锤所控制,而且其结局从其发生的那一刻就已被纺定,绝不会变换轨迹。”[34]对此,琉善的代言人昔尼斯科斯提出:“如果是命运女神掌控着一切,一旦她们作出了决定,谁也不可能改变什么,那我们人类为什么要向你们神灵献祭,为你们奉上像牛这样丰厚的祭品,祈祷从你们那里获得福佑?”[35]随着文章内容的展开,琉善引出了更进一步的观点,即命运女神也无法改变人的命运——昔尼斯科斯说:“我认为就连命运女神们也无法改变或扭转她们对每个人命运的最初的决定。无论如何,阿特洛波斯(Atropos)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倒转纺锤,破坏克罗托(Clotho)的劳动成果。”[36]既然任何人的命运都不可能发生改变,那么向神灵献祭祈祷也就没有意义了。
再进一步,琉善提出,神灵要依赖人类才能存在。在《双重起诉》的开篇宙斯就大谈做神之苦,历数了赫利乌斯、塞勒涅、阿波罗等神灵,每天工作有多繁杂。随后,他又抱怨自己忙碌[37]。但即便这么辛苦,神灵们也片刻不敢松懈,否则“神庙将不再有花环;路旁的神龛将失去佳肴的香气;酒碗中将不再盛满奠酒;祭坛将变得冰冷。”[38]这说明,神灵依赖于人类的祭祀。哪怕获得祭祀的前提是要让他们如此辛劳,他们也不得不承受这样的痛苦。事实上,宙斯在《双重起诉》开篇的第二句又说:“如果他们[39]知道我们是依靠人类才坚持下去的话,他们就不会相信荷马,羡慕我们的神酒和仙果了。”[40]在《宙斯演悲剧》中,琉善也借宙斯之口表达了同样的看法:“我们所有的尊严、荣誉和收入都来自于人类。”[41]既然神灵要依靠人,又怎能说他们优于人呢?倘若神灵不比人类优越,那么人也就没有必要祈求获得他们的庇佑了。
其次,琉善指出神灵也受到外力的掌控。在他的作品中,诸神主要受到两个因素的操控:一个是“爱”,一个是“命运”。在《诸神的对话》中,有一场对话在赫拉和宙斯之间展开。赫拉批评宙斯说:“‘爱’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你不过是‘爱’的奴隶和玩具罢了。”[42]在阿芙洛狄忒与厄洛斯[43]之间的对话中,阿芙洛狄忒无奈地责怪厄洛斯:“你让宙斯不断变幻模样,随你当时的心意来改变他;你让月亮女神从天上降下;时而又让太阳神逗留在克吕墨涅(Clymenes)的身边,忘记了驱赶马车。你那么放肆地戏弄你母亲我也就罢了[44],但居然胆大到敢操控瑞亚(Rhea),让她去爱男孩子……”[45]这些内容反映了神灵在“爱”的驱使下,做出诸多荒唐之事,说明神灵受到“爱”的操控。
神灵也逃脱不了“命运”的掌握。在《宙斯被盘问》中,昔尼斯科斯问宙斯:“神灵是否也得服从命运女神的规则,被她们的线牵引着?”[46]对此,宙斯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随后,昔尼斯科斯提到了荷马描述宙斯威胁众神的诗句[47],嘲笑宙斯说:“你自己,还有你的绳索和你的威胁都是被纤细的线吊着的。我认为克罗托更有资格夸口,因为她掌控着你。”[48]事实上,就连命运女神自身的命运也很悲惨,无法改变。昔尼斯科斯在文章结尾处感叹:“她们[49]只有三个,如何能这般细致地处理这么多事情?我看,她们日子过得很辛苦,也不怎么幸运。……我宁可一辈子受穷,也不愿坐在那里,捻弄负担着那么多事情的纺锤,小心照看每一件事。”[50]通过这些内容,琉善论证了神灵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和无法打破的束缚。因此,神灵无力拯救人类命运;世人向神灵献祭祈祷是无用的。
琉善不仅用演绎反驳法取消了祭祀神灵的必要性,还正面批判了献祭行为本身,揭示了祭祀活动的诸多不合理之处。在《论献祭》中,琉善引导人们反思献祭。他指出,人们在祭坛前将哀号的牺牲杀死,那场面如此悲凉,但他们却相信众神乐于见到这一幕;又如,有规定称双手不洁净的人不可接近净水缸。然而祭司自己却满身是血地肢解牺牲,将鲜血洒在祭坛周围[51]。总之,传统祭祀活动有诸多自相矛盾之处,受到了琉善的猛烈攻击。琉善的讽刺作品向我们证明了,不管是从客观事实出发,还是从逻辑推理考虑,人类都没有必要向神灵献祭。
2.批评预言
与献祭一样,向神灵求取预言的做法也受到琉善的批评。在琉善的《宙斯被盘问》中,昔尼斯科斯说:“既然人们完全无力做出改变,那么提前预知未来没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认为一个人提前知道自己将死在铁矛头之下,就能够靠把自己关起来逃过一劫?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命运女神会引他出去打猎,将他带到矛尖前。”[52]琉善在《泽莫纳克斯》中,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泽莫纳克斯(Demonax)看到一个预言家公开进行预测以赚取钱财,他说:‘我看不出你收这些钱的理由是什么——如果你认为你有能力改变命运,那你就收的太少了;如果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无法改变,那你的预言又有什么用呢?’”[53]再者,预言不仅无法为人解忧,还会给人带来更多的困惑。在《宙斯演悲剧》中,当宙斯命阿波罗预言人间两个辩论的哲学家谁会赢时,阿波罗的神谕是:
请听预言者阿波罗的宣示吧,
关于一场令人胆寒的争吵,
絮叨言辞当武器,忽低忽高,
激烈战斗不间断,狂呼尖叫,
这边那边,震动尖尖的耕犁柄。
当弯爪的秃鹫捕捉飞蝗的时候,
唤雨的乌鸦发出最后一声嘎嘎。
驴子踢了它的巧女儿,胜利属于骡子。[54]
这条神谕东拉西扯,完全没给出任何有效信息。因此,琉善在文中的代言人摩摩斯说:“……这个神示清楚地告诉我们,这个家伙是个骗子,而你们这些相信他的人则愚蠢而顽固,笨得连蚱蜢都不如。”[55]此文另一处,琉善谈到了克洛索斯(Croesus)的悲剧[56],借哲学家达弥斯之口,批评阿波罗的神示如同赫尔墨斯的脸一样,从哪个角度看都可以[57]。另外,在《诸神对话》中,赫拉与勒托(Leto)对话时说:“……这个预言家(即阿波罗),他不知道自己会用那个铁环打死自己的爱人,也没能预见到以他的美貌和长发,达芙妮(Daphne)居然会逃开他。”[58]琉善通过上述内容批评了神谕的模糊性和欺骗性,讽刺了太阳神阿波罗终日为他人发布预言,却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
在预言方面,琉善批判的另一个重要对象是假预言者亚历山大。琉善在《假预言者亚历山大》中详述了骗子亚历山大的斑斑劣迹,用很多事例证明所谓“神谕”之可笑。例如,儒提里阿努斯(Rutilianus)询问自己继承了谁的灵魂时,得到的答复是:“最初你为珀琉斯之子;其后是米南德,现在是你当下模样,此后你会化作一道阳光。你一百岁之后还能有八十年的寿龄。”[59]然而,此人七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于是,神示的骗局被事实揭穿。琉善还在文中指出,“神示”造成的恶果不仅令人损失钱财,甚至可能会伤人性命,危及国运。在瘟疫流行的时候,亚历山大送给人们一道神示,作为避疫的符咒。结果适得其反,贴着符咒的人大多家破人亡,其原因是:“……人们因信赖这道符咒而忽略了预防措施,生活得太大意了”[60]。此外,亚历山大还曾怂恿塞威里阿努斯(Severianus)进攻亚美尼亚,结果导致塞威里阿努斯及其军队全部被消灭[61]。然而,面对预言失败,亚历山大极力掩饰自己的错误。琉善对亚历山大的攻击和讽刺毫不留情。他就是要让人们看到,这个当时受到广泛推崇的预言家,其真实面目竟是:“信口雌黄、诡计多端、背信弃义、心肠歹毒;华而不实、厚颜无耻、胆大妄为、无恶不作、口蜜腹剑、花言巧语、虚情假意、矫饰伪行。”[62]在琉善眼中,亚历山大比强盗还野蛮,就连讲述他的故事都令人感到羞愧[63]。
3.讽刺神灵
琉善有很多作品对神灵本身进行讽刺和批评,将原本高高在上的神灵拉下了神坛。他在《众神的会议》中,再次以摩摩斯为代言人,剥夺了很多神灵被人崇拜的资格。例如,酒神狄俄尼索斯、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和大力士赫拉克勒斯等就被指责是半神半人。埃及神话中的阿努比斯、阿庇斯和阿蒙,也因外表像动物遭到了嘲笑。摩摩斯在文中称那些受到抨击的神灵为“出身卑贱”和“利用虚假登记(跻身于神灵中)者”[64]。此文结尾说要对众神进行资格审查。一个神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即便他在人间有宏伟的神庙,或人类认为他是神,也不会受到承认。如此一来,众多受到人们祭祀的神灵就丧失了原本尊贵的地位。在《普罗米修斯》中,普罗米修斯就自己的三个过错——在分肉时将较差的一块分给宙斯[65],创造了人类以及盗取天火给人类——进行辩护,得出结论:如果他受到惩罚,就说明宙斯心胸狭窄、自相矛盾且吝啬。例如,普罗米修斯指出,宙斯因分到较差的肉而震怒“凸显出发怒者本身(即宙斯)心胸狭窄,个性卑鄙,暴躁易怒”[66]。又如,普罗米修斯说身为神灵就应该慈悲为怀,所以宙斯因他盗火造福人类而判其有罪就是“十足的吝啬”[67]。然而,结果已成定局——普罗米修斯被钉在高加索山上,“老鹰已在近旁”[68]。这样的结局反推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普罗米修斯对宙斯的评价正确,后者所为的确是小人行径。琉善用这样的手法,辛辣地讽刺宙斯,将其头顶的光环剥离。此刻,琉善笔下的神灵,任其讥讽、批评,再无罗马传统神灵的“绝对尊严”。
至此,我们对琉善的宗教思想进行了系统的总结。从内容上看,他抨击祭祀,批评预言,讽刺神灵;从方法上看,他采用了嘲笑讥讽的手法;从工具上看,他以各种哲学理念为武器。在琉善犀利的笔锋下,一切玄幻的事物都无所遁逃。
三、反思为重塑而发
通过对琉善思想的整理和归纳,我们看到其最大特点就是“疾虚妄”,即对虚幻的事情具有高度的批判性。琉善以严密的理性思维,攻击传统宗教内容当中一切脆弱的环节。在这个过程中,他虽然运用了哲学的思维,但并没有将自己划归到任何一个流派当中。
对琉善而言,任何理性的工具都可以用来批判任何非理性的事物。例如,琉善所说的“神灵是完美的,不需要献祭”,是柏拉图主义哲学的体现。柏拉图眼中的神,最重要的特点之一就是尽善尽美,永远处于最好的状态当中[69]。而琉善作品中反映出的“神灵不干涉人间事务”的观点,符合伊壁鸠鲁学派的神学思想。因为在伊壁鸠鲁学派看来,“那种危及神的永存福祉的信念,确切说来就是相信诸神会对人类事务产生兴趣的信念。”[70]至于琉善对人类迷信行为的讽刺,更是符合犬儒主义的传统[71]。纵观琉善的批判,可以看到,这是哲学对传统宗教的围攻。
如前文所述,琉善曾追随罗马元首,对帝国政府也表示拥护。而面对官方极为重视的传统宗教,他却选择了批判,这是否与其一贯的对罗马上层的支持态度相矛盾呢?事实上,二者并不矛盾。琉善不是无神论者,他的批判也并非是与传统希腊罗马宗教决裂。因为琉善的目的不是彻底否认信仰存在的必要性,而是要通过对传统宗教的反思,为宗教活动寻找理论基础,将其提升到一个新的神学高度[72]。
其实,琉善这一行为并非个例,2世纪的其他学者也有类似的做法。例如,与琉善同时代的斐洛斯特拉图斯(Philostratus)的《阿伯罗尼乌斯传》(Life of Apollonius of Tyana)和波菲利(Porphyry)的《论节制》(On Abstinence)也各自提出了对传统宗教活动的看法[73]。同时,琉善探讨神谕的作品,还得到同时代学者奥诺玛奥斯(Oenomaos of Gadara)的呼应。奥诺玛奥斯在其《揭露骗局》(Exposure of Frauds)中讲述了他咨询分配之神(Clarian Apollo),得到的神谕似乎是说他将过着安定的生活,但后来却发现同样的神谕此前已经发给了一个本都商人,后者将之视为告诫他停止进一步活动的禁令。而且奥诺玛奥斯也曾跟琉善一样,用克洛索斯的例子来证明神谕的歹毒和含混不清[74]。
在2世纪的罗马帝国,出现这个现象并非偶然。此时,罗马文化繁荣,哲学得到极大的推广和发展,帝国上下都对思辨思维有所了解。当时的元首马尔库斯·奥勒留本人就是一位著名的哲学家。而琉善的《论在富豪家中的雇佣职位》、《海尔摩提莫斯》、《出逃者》等文章,则反映了当时罗马社会上流行的哲学热,普通民众也都热衷于追捧哲学。在思辨的思维下,人们不可能用旧时的眼光和思维来对待宗教了。故而琉善对传统宗教的批判是人类思维发展到该时期的必然。如吉本所言:“一名哲学家怎么可能把诗人的无稽之谈和不合逻辑的古代传说当作神圣的真理接受;他也不可能将那些就算当作是人,也都会为他所鄙视的,不完美的形象视为神灵?”[75]如果在神学高度上没有一个新的提升,传统宗教会被快速地解构掉。而琉善对宗教的探讨和批评从这个角度讲,是以其独特的方式寻找传统宗教的新出路。他抨击传统宗教的不足之处,在否定的同时勾勒出了可以肯定的宗教或神灵的形象。而这个形象与同时代基督教学者——贾斯丁(Justin)、塔提安(Tatian)、克莱门特(Clement of Alexandria)和奥利金(Origen)——的作品中的上帝形象相似[76]。这并非说明琉善倾向于基督教[77]。相反,是基督教借了哲学的东风使自己的神学理论更加成熟而有高度[78]。而这一点正是当时传统宗教所欠缺的,也是琉善想要着力提升的。然而,传统宗教的原始性、迷信性和实用性,决定了它们的神学理论不可能提高到琉善等哲学家所预期的高度。这就意味着传统宗教不得不留在人类的童年,当人类社会发展到成年阶段,思维趋于成熟时,等待它们的只能是被更具神学高度,更符合人类思维发展的宗教所取代。
基金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琉善眼中的2世纪罗马社会探析”(002-105577GK)。
注释:
[1]琉善生卒年不详,很可能出生于公元115-125年之间,去世于180年前后,是当时帝国的一位重要学者。琉善作品众多,内容深刻,所涉学科范围很广。克鲁瓦塞认为:琉善是希腊天才几乎不再具有创新性的时期出现的唯一具有独创思想的思想家。“这一时期我们能够遇到的唯一伟大的名字就是琉善。”(Croiset,A.& Croiset,M.,An Abridged History of Greek Literature,Translated by George F. Heffelbower,A.M.,London:Macmillan Company,1904,pp.542,519);科瓦略夫在其著作《古代罗马史》中将琉善和普鲁塔克并称为当时“两位具有世界声名的作家”,并称赞他终于能够克服“‘诡辩术’并成为古典时期的最后一位伟大的讽刺作家。”([俄]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王以铸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年版,第736、737页;恩格斯则更将琉善比作是“古希腊罗马时代的伏尔泰”(恩格斯:《论早期基督教的历史》,《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527页)。
[2]Highet,G.,The Anatomy of Satire,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2;Bompaire,J.,Lucien Ecrivain,Paris:E.de Boccard,1958.
[3]Baldwin,B.,Studies in Lucian,Toronto:Hakkert,1973.
[4]Jones,C.P.,Culture and Society in Lucian,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6.
[5]Doring,K.,Die Kyniker,Bamberg:C.C.Buchners Verlag,2006;Desmond,W.,Cynics,Berkeley and 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8;See also:Bosman,P.R.,“Lucian among the Cynics:The Zeus Refuted and Cynic Tradition”,Classical Quarterly,New Series,Vol.62,No.2,p.785.
[6][10]Bremmer,J.& Erskine,A.,“Lucian’s Gods:Lucian’s Understanding of the Divine”,The Gods of Ancient Greece:Identities and Transformations,Edinburgh Scholarship Online,2010,Sep-12,page 1 of 15.
[7]即“Second Sophistic”,罗卫平将其译为“第二代智术师”:“公元三世纪早期,雅典智术师斐洛斯特拉图斯造了‘第二代智术师’这个词,用以指称那些职业演说家的活动。”([英]安德森:《第二代智术师——罗马帝国的文化现象》,罗卫平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第24页)
[8]“琉善”译自英文“Lucian”,源于拉丁语“Lucius”。此人名的希腊语拼法是“Lycinos”,译为中文就是“路吉阿诺斯”。
[9][英]安德森:《第二代智术师》,罗卫平译,第107页。
[11][15][21][75]Gibbon,E.,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Penguin Classics,Middlesex:Viking Penguin Inc,1981,p.53、p.54、p.54、p.53.
[12]Knust,J.W.& Varhelyi,Z.,“A Satirist’s Sacrifices”,Ancient Mediterranean Sacrifice,Oxford Scholarship Online,2012,Jan-12,page 5 of 15.
[13][16]Rives,J.B.,“Graeco-Roman Religion in the Roman Empire:Old Assumptions and New Approaches”,Currents in Biblical Research,Vol.8,No.2,p.284、p.249.
[14]Armentrout,D.S.,“Book Reviews:The State,Law,and Religion:Pagan Rome.By Alan Watson.Athens”Church History,Vol.63,No.2,p.250.
[17][18][19]Bremmer,J.& Erskine,A.,“Lucian’s Gods:Lucian’s Understanding of the Divine”,page 4 of 15,page 3 of 15.
[20]琼斯对琉善作品产生的时间进行了排序(Jones,C.P.,Culture and Society in Lucian,pp.167-169)。
[22]Baldwin,B.,“Lucian as Social Satirist”,The Classical Quarterly,New Series,Vol.11,No.2,p.199.琉善有很多作品明显受到犬儒主义影响:《美尼普斯》、《死人的对话》、《伊卡洛墨尼波斯》、《宙斯被盘问》、《诸神的对话》和《海神的对话》(Hime,H.W.L.,Lucian,the Syrian Satirist,London:Longmans,1900,p.17)。
[23]近代法国史家古郎士指出:在古人的思想中,灵魂在人死后依然与身体在一起,一同去往第二世界([法]古郎士著:《希腊罗马古代社会研究》,李玄伯译,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9页)。除了奥林匹亚信仰,琉善也曾讽刺罗马人另外一个更为古老的传统——对死人的祭奠。由于本文的核心议题是考察琉善对希腊罗马神灵的态度,故此问题不作讨论。
[24]墨勒托斯曾起诉苏格拉底。
[25]Lucian,Zeus Catechized,16-17.
[26][27][41][55][57]Lucian,Zeus Rants,49、48、18、31、41.
[28]Lucian,Zeus Rants,49.达弥斯在文中说了如果“有”一个舵手“观察和指挥一切”,那么这艘船应该是什么样子。
[29][30]Lucian,On Sacrifices,1、2.
[31]雅典城的宙斯节。
[32][33]Lucian,Icaromenippus,24、25.
[34][35][36]Lucian,Zeus Catechized,1、5、11.
[37][38][40]Lucian,The Double Indictment,1-2.
[39]文中指“认为能从神那里获得保佑的哲学家”。
[42][45][58]Lucian,Dialogues of the Gods,218、233、244.
[43]即“eros”,也就是“爱”。
[44]指阿芙洛狄忒和凡人安喀塞斯相爱的故事。
[46][48][50][52]Lucian,Zeus Catechized,4、19、12.
[47]宙斯曾夸口说自己可以将世界上的一切都吊在一根金链条上,如果众神往下拉这根链条也不能把他拉下来,但他可以将众神与大地、海洋一起拉上去([古希腊]荷马:《伊里亚特》,罗念生、王焕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68页)。
[49]即命运女神。
[51]Lucian,On Sacrifices,12-13.
[53]Lucian,Demonax,37.
[54][古罗马]琉善:《琉善哲学文选》,罗念生、陈洪文、王焕生、冯文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82页。
[56]克洛索斯欲与波斯开战,战前得到德尔菲神谕为:如果克洛索斯进攻波斯人,便可以灭掉一个大国。克洛索斯以为神谕所指的大国为波斯,没想到是自己国破人亡。
[59][60][62][63]Lucian,Alexander the False Prophet,34、36、4、2.
[61]Lucian,Alexander the False Prophet,27.帕提亚人对亚美尼亚的王位继承问题进行干涉。小亚细亚东部卡帕多细亚省的罗马总督塞威里阿努斯,于161年带一小股军队进入亚美尼亚,结果惨败(Lucian,IV,L.C.L.,P.213,note 2)。
[64]Lucian,The Parliament of the Gods,13.
[65]在争论该用牺牲的哪部分向神献祭时,普罗米修斯将牛分为两份,一份在精肉上面覆以牛皮和内脏;另一份在骨头上覆以油脂,然后让宙斯从中挑选。宙斯选了后者,从此人类向神献祭时只用骨头,而把肉留给自己(鲁刚、郑述谱编译:《希腊罗马神话词典》,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22页)。
[66][67][68]Lucian,Prometheus,9、18、21.
[69]叶秀山、王树人总主编:《西方哲学史》(学术版),第2卷,南京:凤凰出版社,2005年版,第647页。
[70][英]安东尼·肯尼:《牛津西方哲学史》,第1卷,王柯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年版,第357页。
[71]Bremmer,J.& Erskine,A.,“Lucian’s Gods:Lucian’s Understanding of the Divine”,page 6 of 15:“There was,long before Oinomaos,a Cynic tradition of mocking those who placed their faith in certain superstitious practices such as the wearing of amulets.”
[72][73]Knust,J.W.& Varhelyi,Z.,“A Satirist’s Sacrifices”,page 1 of 15,page 5 of 15.
[74]Jones,C.P.,Culture and Society in Lucian,p.44.
[76]Bremmer,J.& Erskine,A.,“Lucian’s Gods:Lucian’s Understanding of the Divine”,page 10 of 15.
[77]琉善应该留意到了基督教,但却没有很大兴趣。这个教派在《佩雷格林之死》和《假预言者亚历山大》中的出现是个偶然现象。如果基督教徒与琉善论述的主题没有关系的话,他可能根本不会提到他们(Baldwin,B.,Studies in Lucian,p.102)。
[78]翟志宏:《早期基督教与古希腊哲学的相遇》,《世界宗教研究》,2011年第2期,第92页:“一旦确定哲学作为基督宗教信仰合理性辩护的基本原则之一,希腊哲学的众多观念与方法就会以不同方式进入到基督宗教之中。其结果是既提升了早期教父的辩护水平,同时也在较高的理论层面上促进了基督宗教神学思想体系的建立。”第93页:“在(基督教)神学体系的建构过程中……希腊哲学对这种建构方式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指向作用。”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
(来源:《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
(编辑:霍群英)